第七章 别离,别离 (第2/2页)

爷爷看见自己的宝贝孙子哭，哪里还说得下去别的什么要交代的话，扮起鬼脸想要逗孙子开心。以往每次许子航哭，爷爷都会扮鬼脸，看见爷爷夸张的鬼脸许子航就会忘记哭闹。可这次，爷爷以前百试百灵的招数对许子航不那么奏效了，许子航仍是一个劲地哭。

一家子都开始安慰起许子航来，告诉他明年春节回来就又能看见爷爷奶奶和姐姐了，过了好一会儿许子航才渐渐停止哭泣。他嗫嚅着嘴角问姐姐：“姐姐，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果然弟弟还是那个有了问题就提出来的孩子，姐姐笑了一下回应道：“你跟着爸爸妈妈就行了，姐姐就不去了。”

许子航看着姐姐不愿移开眼，而姐姐也眼含笑意回应着弟弟的目光，过了好一会儿弟弟才移开眼睛看向爷爷奶奶，姐姐见弟弟不再看向自己才敛起了笑意往后退了几步。许子航看向爷爷奶奶后又有些忍不住了，脱口而出道：“嗲嗲奶奶，我明年一定回来看嫩那们。”许子航扭头又看了一眼姐姐，姐姐立马又现出笑容，弟弟说道：“我明年也回来看嫩那，姐姐。”

姐姐笑着纠正道：“傻弟弟，说了好多遍了，我是你姐姐，不用称嫩那的，这是称呼长辈用的，我们是平辈。”

弟弟便又说了遍：“我明年回来看你，姐姐。”姐姐笑着点了点头，笑容恬静似水中芙蓉。

要分别的人们的心头总有讲不尽的言语，可总不能讲尽。镇上就有长途车站，爷爷奶奶和姐姐一路送到车站，爷爷奶奶最后又抱了抱自己的孙子。而许子航离开爷爷奶奶的怀抱后，跑到姐姐面前，抱了抱自己的姐姐。最后许子航向爷爷奶奶和姐姐用力挥舞着小手，向三人一起大声道了再见。

许子航被妈妈先抱上了车，他在车上一双小眼睛一直望着车下的亲人。许子航看见爸爸在跟爷爷奶奶说着什么，看到下了车的妈妈把姐姐拉到一旁嘱咐着些什么，看到爷爷奶奶和姐姐都时不时抬起头看自己一眼。到大巴驶出车站，一直到再也看不见，许子航都没有收回望向三个亲人的目光。

别离再如何不舍，远游人终是要收拾心情踏上征程，即使小小的许子航才五岁，可他从今日起，也是个离乡远游人了。车上，他忆起记事以来的一些事，比如姐姐对他无微不至的关心，比如爷爷奶奶对他百般包容的宠爱，比如大黄驮着他在小镇上撒欢奔跑的快乐，比如那个生活了几年的家，幼儿园那个很喜欢自己的老师，镇上很照顾自己的那些叔叔阿姨伯伯伯母，路边的狗尾巴草和迎风便散的蒲公英，怎么都找不出四叶草的三叶草丛，还有那个不知去了哪里的傻子……

好多好多许子航从来不去想的小事自己跳出来跑到了他的心坎上，小小的心被不算太多的往事一件件慢慢洗涤过去。他可能连别离这个词都没听说过，可他却正在经历着别离。别离是什么呢？别离啊，或许就是怀着对过去人事物的牵挂，踏上一段没有他们或它们的全新生活。

远在三四十里地外的一座山的后山竹林里，有间竹子制成的小屋，屋内有个盘腿坐在蒲团之上的道士，剑指竖放立于眉心似开天眼，双目紧闭却像是在遥遥地注视着离乡路上的许子航。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良人。再见他时，不知他是不是良人。”明明该是个文人说的话从一个道士的嘴里说了出来，却丝毫不显别扭。

“子非凡俗，望化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