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下雪 (第2/2页)

或许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变得连自己都认不出来。

甚至有可能在一个平静的午夜里结束自己的生命。

像她这种人，不值得他付出，也承受不起他的好。

他本该适合更好的人的。

是她太贪心了。

须臾，顾知嗤笑了声，伸出食指勾起他白皙的下巴，眼底倒映出那双澄澈的杏眸，嗓音轻慢嘲讽，“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喜欢过你吧？”

静默许久。

少年破碎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哭腔，答非所问：“你当初为什么要调戏我。”

“你很像我母亲。”顾知拼尽全力才克制自己不逃避他的目光。

其实她并不知道他口中的‘调戏他’是什么时候的事，胡乱找个借口，只想快点离开。

少年却死死挡在她面前，用那双透净执拗的杏眸看着她，“我不信。”

顾知咬了下后槽牙，差点绷不住冷漠的表情。

她冷声，“我母亲也有一双杏眸，而且她也姓江。”

少年依旧执拗的看着她，只是眼里隐隐泛起模糊的泪光。

她干脆下了一把猛药，“我太想我妈了，导致当时还以为你是她的孩子，我一直以来只把你当弟弟看待。”

晶莹剔透的泪水顺着白皙脸庞流下，小少年委屈的咬着牙，声音还带着孤身一搏的勇气，仿佛要进行最后的抵抗和挽救，

“顾知，你难道就没有对我有过好感，哪怕一点点。”

顾知无所谓的笑了笑，“有啊。”

在少年骤然亮起的目光中，她说出了后半句话，

“但是只是姐姐对弟弟的好感而已。”

她向来知道怎么用最残忍的话拒绝别人。

哪怕自己的心脏已经隐隐作痛，也漠不在乎。

她这种人已经没有前途了。

江俞还有大把的光明可走，何必把青春折在她这个没有未来的人身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早死了，我妈也抛弃我到大洋的另一端。”

“有一件事我可能一直没说过，我妈抛弃我的那天，我想跟她一起走，但她最终还是没带我。”

“而也是那一天，我爸才开始对我家暴。”

“我妈是我的执念，我到现在对她的感情都挺复杂。”

“而你又不巧的出现了，还跟她有这么多共同点。”

“所以，懂了么？”她落下最后一句话，“在我眼里，你是我妈的替身。”

江俞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他像个溺水的旅人，胸腔被源源不断的水涌入，难受得无法呼吸。

眼前一阵阵发烫模糊，心口发痛。

注意到顾知想扯开他的手，江俞条件反射的抱紧。

他总算反应过来，嗓音也沙哑得厉害。

“我不信。”他哭得一抽一抽，险些喘不过气。

“我不信……不信你对我没感觉。”

“顾知，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你喜欢我一下好不好。”

顾知垂下眼帘，懒洋洋哂笑，“不好吧？大少爷。”

“你这会耽误我找下一个目标的。”

气氛渐渐冷凝。

江俞久久都没说话。

顾知正准备拉开他的手，手背忽然一凉。

她以为下雨了，结果定睛一看，竟是一朵晶莹剔透的雪花。

她微微怔愣。

随即，越来越多的雪花从天空飘落，洋洋洒洒，很快便铺满了层薄薄的路面。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来得格外的晚。

也如此的意料之外。

江俞不知何时松开了抱住她双腿的手，他缓慢地从石阶上起身，双腿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了。

两人的高度骤转，少年顿时比她高了一个头。

江俞垂下眸子看她，眉眼温软，眼眶除了有些红以外，便再也看不出哭过的痕迹了。

他浅浅弯了弯唇，没有回答她上一句的话，嗓音清浅道，“该许愿了。”

“冬天的第一场雪，许愿会成真的。”

顾知不由得拧了拧眉，“你……”

“知知。”他却笑着打断她，语气带上恳求，“我想知道你的愿望。”

“……”顾知对上他那双漆黑湿润的眸子，那双眼睛里正全神贯注地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静默片刻，她开了口，“真想知道？”

“嗯。”

“我的愿望是——”顾知看着他，缓慢道，“分手吧，别喜欢我了。”

……

说完那一段话，趁着江俞手劲松懈下来时，顾知猛地抽身离开。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完十一楼的，待意识回笼，人已经站在落地窗前。

昏暗的房间内，窗帘被拉上，光影泾渭，分割出明暗两半，顾知静静站在窗帘旁，从细微的空隙中往外看。

江俞还站在原地，低垂着头，背影单薄孤寂，脊骨隐隐有些弯曲。

她看不清他的脸，可脑子却能轻而易举地浮现起他此时的模样。

他是不是又在哭了。

眼眶红成这样，明天起来一定会浮肿。

顾知手摸进裤兜里，摸到了药瓶状的硬物。

她握紧瓶身，从裤兜里拿出来。

白色的药瓶，不过六厘米长，里边却满满当当的，比以往的药效来得更重。

这是应急药，原本不到紧急情况不能吃的。

她现在却拿来当糖豆吃。

顾知没什么情绪地盯了会儿，拧开瓶盖往嘴里扔了一颗。

她没有倒水，也没有这个必要。

喉咙微微滚动，直接把苦涩的药片干咽下去。

她重新把视线投向窗外。

眼底倒映出那抹白色身影。

顾知漫无边际地想。

他现在一定很讨厌她吧。

任谁把一个人当作另一个人的替身，三番五次把一颗真心摔碎，心里一定都不好受。

况且还是如此出类拔萃的小少年。

从落日站到傍晚，雪还在下，少年肩头落上一层雪花。

江俞在原地待了多久，她就站了多久。

直到他终于起身，迈着僵硬缓慢的步子，慢慢朝远方走去。

顾知才慢吞吞地想。

讨厌就讨厌吧。

起码还能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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