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cm (第2/2页)

路厘的话有些轻，随着风飘散。加上米雪瑶正注意着走廊上的动态，只隐约听见前半句，还没回神深思。

栏杆上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也偶有几个完成游戏的小朋友从连廊经过，去往大厅兑换奖品。

米雪瑶拉着路厘的手，就势盘腿坐在草地上，“你也坐。”

“不冷吗？”路厘说完这句话，还是听话坐了下来，一只手还与米雪瑶拉在一起，另一只手就虚虚搭在屈起的膝盖上。

“不冷。”米雪瑶回答完后，把腿伸直，然后尤为自然地枕在路厘另一条放平的腿上。

发出一声餍足的叹慰，米雪瑶渐渐抬起和路厘牵在一起的手，对着太阳端详。

那是一个精瘦、光滑的大手，四个骨节像是藏于海平面下的四座山，青筋滑过山峰蔓向指尖，半路隐于指根。

阳光透过指缝影影约约透在米雪瑶的脸上，她半眯着眼睛，抓着路厘精巧的手腕，在半空中掌心贴着手腕，逐渐展开五指，一路贴了上去。

掌心对着掌心，五指对着五指。

即使米雪瑶做了指甲，也离他的指尖有段距离。

她继续贴上去，直至指腹对着指腹。相比于细腻的表皮，路厘的指腹有些粗糙，尤其食指和中指，带着磨砂的颗粒感。

“你们打职业的手都这么好看么。”

“可能吧。”路厘五指张开，又重新收拢，卡在米雪瑶的指缝间，五指相扣，另一只手也包裹上来，“真的不冷吗，你的手很冰。”

“我就这样啦，一到冬天手脚冰凉。”米雪瑶躺在他大腿上转了个头，将握着的手一起收进她的风衣口袋中，“晚上没发现吗？”

在一个被窝里，她和路厘可以说是两个极端。

她本也没意识，一与路厘接触，才知道自己体质多凉。虽然她已经尽量克制着自己不往发热体贴。但中途醒来，大多情况是自己早已化成一条鱼，游过自己定好的分界线，在路厘的怀里以各种姿势游来游去。

“当然感觉到了。”路厘答得肯定，“晚上睡前泡泡脚吧。”

“好哇。”米雪瑶悠闲地呼出一口气，闭上双眼，享受这一丝的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她嘴唇蠕动，第一次尝试和别人讲起小时候的事情，虽然已经在她这里过去了许久，重新提起来，像是在阐述别人的故事一样。

“小时候，我们的待遇算不上太好。有次我偷懒，没有完成任务，训诫棒就落在背后，我又怕疼，就和哥哥哭诉，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脸上有这么恐怖的表情，丢下我就走，他气的一晚上没和我说一句话。现在想来一些细节，他应该是疼的说不出话来了。”

被路厘握着的手一紧，米雪瑶能感受到他突然身体紧绷，腿上的肌肉也收缩在一起。

她另一只手隔着口袋安慰地拍了拍，继续说道：“我应该是挨打最少的。去年我找人了解到，当年我哥和他们做了一个协议，他每周周日下午都可以出去一趟，通过自己的渠道挣钱，交给他们，以保障我的正常生活。”

“他和你一样，很聪明的。所以我说，天才总有赚钱的方法。”

不知怎的，米雪瑶倏地鼻子一酸。

她明明没有那么在意，怎么回忆起来就涌上难以抵挡的悲酸。

“如果没有那件事，我大概会在我哥的庇护下心大到他接我走。”米雪瑶叹了口气，再睁眼时，有什么情绪也没有了，“如果不是我，我哥应该早就摆脱这里了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路厘抽出手来，两手都捧着米雪瑶的脸颊。

米雪瑶眼里空空的，让路厘想起那个仿佛被抽走灵魂的她。

“作为交换，我也和你说一个我的秘密。”路厘双手放在米雪瑶的肩膀上，“当时所有老师都指责俞哥和岱纬哥带坏我，但其实，后面都是我主动找他俩去玩的，缠着他们带我去网吧。班主任却只对我说，‘这次保送名额不会受影响。’”

“多好笑啊，俞哥都因为这件事被禁赛了，可我却什么事也没有。在系统关闭的前一分钟，我改了志愿。我爸揍了我一顿，可我心里其实痛快得很。”

米雪瑶收敛自己的情绪，又挂上笑容，“真是叛逆的年纪。”

她没有和米家华和路厘说的是，当时因为特殊待遇遭受了不少同龄人的排挤。不过她觉得，她已经是最幸运的那个了。

“俞哥复赛后，起初状态一直不太好。期间我也一直在陪他打doubletap，因为我确实感觉到他的焦虑。恢复磨合了一年多，本有机会夺冠的，俞哥却退役了。”路厘抚摸着米雪瑶的发丝，继续说道，“我认为是学校里的事情影响了他，因为我的鲁莽，让一个职业选手错过黄金时期。”

“那如果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你还会打架吗？”

“会。”路厘肯定的回答道，“但我一定让岱纬哥录好屏，证明只有我一个人动了手。”

“果然啊。”米雪瑶轻笑一声，直直坐了起来，“不过，这算秘密吗，我都已经知道百分之九十了。”

“嗯，我没有秘密。”路厘说道，“只是说，如果你哥哥重来一次，一定也不会后悔。甚至还会想，怎样才能做得更到位，让你更快乐。”

米雪瑶微微张着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两只手胡乱揉着路厘的头发，像之前一样，又用手重新梳理他的发型。

路厘习以为常，任由她摆弄。

“sherry。”院长远远呼唤一声。

“诶？”米雪瑶应声朝门口走去。

院长手上捏着张纸片，递给她，“寄给你的明信片。”

米雪瑶接过，她惊得半天合不拢嘴，在原地愣了好几秒钟。等她意识到自己收到了什么珍贵的东西，脑子轰地一下炸开，只剩下惊喜。

一回头，三幢熟悉的建筑前，有个人在原地等她，她不再是一个人。

她高兴地直接飞奔向路厘，一把撞进他怀里，双手搂住他的脖颈，激动得环着路厘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路厘不知所以，只搂着她的腰，抱的更紧了些。

“一切安好。”

“雪瑶。”

六个字，米雪瑶重复了三遍。

她下巴搁在路厘的肩上，不大相信地再次盯着那张明信片，眼里都是狂热的光。

来自新加坡的国际函件，虽没有填写寄件人，但米雪瑶一眼认出，那明显是米家华的字迹。

她欣喜地望着路厘，在路厘有些愕然的眼神中，米雪瑶捧着他的脸颊，吧唧两声，狠狠贴着他的唇畔连亲两口，脸上全然是兴奋的红晕。

“你说的真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