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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别将我挽留!(六十五——六十六) (第2/2页)

“怕你老人家一下子听到的好消息太多,受不了!”

李浩倡打了北川一拳,然后把这个消息冲着紫琼和长春重复着喊叫了两遍。

喊完后,李浩倡感觉嗓子都快破音了,也渴了。他回到台位去叫饮料。

又一支曲子响起的时候,北川、长春、和田和紫琼进了舞池。在闪烁的灯光里,和田的短发翻飞不已,有几次扫到北川脸上,麻麻痒痒的。紧身毛衣和直筒裤勾勒出的身体曲线,在扭动摇摆中透露出北川以前没有见到过的性感。

李浩倡站台位边,远远看着他们在舞池里跳动。刚开始的时候,还能看到他们四人。跳着跳着,和田、长春和紫琼逐渐消失在人群里;即便北川因为身高暂时还看得到他,到最后,随着舞池里的人越来越多距离的不停地变化,他也消失在舞池里涌动跳跃的人群里不见踪影……

凌晨,大家在便河分别后,紫琼挽着李浩倡的胳膊缓缓向“北岸”走去。

“这下,和田总算是真正离开沙市了。”紫琼说。

“总算是什么意思?她一直想摆脱自己的家乡?”李浩倡问道。

“我没听她没直接说过。但是从学生时代起,她的理想就是在大城市工作和生活。她常说,环境会改变人,大环境造就大人物。现在,如她所愿,她马上就要到了一个比荆州大得多的地方去了。”

紫琼说这话的时候,望着远方,神情迷茫,好像陷入了对少年时代的回忆中。

北风很小,一阵一阵缓缓吹过。它们好似一匹匹柔软的布,接触、覆盖、包裹城市里的一切,最后离开。但其所过之处,皆寒冷如冰。

“冷不冷?”李浩倡问。

“冷。”

李浩倡解开自己的大衣扣子。紫琼一见,问:

“李浩倡你干什么?”

李浩倡没有说话,用大衣包住紫琼,一把抱了起来。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你个傻子!”紫琼喊叫起来。

一辆出租车缓缓从他们身边路过,有人从车窗里伸出头喊道:

“哥们,千万别放,直接扛到床上去——!”

然后是一阵哈哈大笑。笑声随出租车远去,最后消失在远处便河东路空旷的街道上。

紫琼怕李浩倡抱着吃力,连忙把自己的两个胳膊从李浩倡大衣袖子里伸出来,环住了他的脖子。

紫琼凑近浩倡地耳边,小声说:

“放我下来,穿上你的大衣。不然会感冒的,快点!”

“人家路人都喊我别放下你,我又是从善如流的人,你说我会放你下来吗?我要把你直接扛回家,放到床上。”

“小流氓!你真想早点回家,那就放我下来,我们去‘北岸’开车回家。”紫琼贴着李浩倡的耳朵说。

说话间,两人到了“北岸”门前,李浩倡放下紫琼,两人钻进车里。

年底,全省公安系统的先进个人和先进集体表彰大会如期举行。在这个大会上,北川像某个电影节里最耀眼的那个男星,出现在这个大会上。

不论是是外形、气质还是发言稿内容,北川全方位吸引了与会者的注意力。散会后,在会议室的走廊上,有几个女同行一拥而上,堵住他,直接要走了他的手机号码。在高大、挺拔外加相貌俊朗的男孩子面前,女孩子们也会放弃自己的高傲和矜持的。

两个做刑侦的同行,也在走廊上拦住了北川。他们先做了自我介绍,然后说起了北川破获的两个案子——“金手套”案件和“12.17”案件,他们对北川快速破获这两个案子表达了自己的敬意;最后也要了北川的联系方式,说希望以后能和北川保持联系,向他请教问题。北川连说不敢不敢,希望大家多多进行业务交流,互相学习。

北川两次被围堵在走廊上,被省厅的一个重要领导看在了眼里。早在大会开始前,先进名单报给领导过目的时候,这个重要领导就注意上了北川。这个小伙子的经历、能力和科班出身的背景,让这个领导动了培养他的心思。等到大会一见,小伙子的气质和发言的内容,更加坚定了领导的想法。

表彰大会后,这个领导在省厅的一次会议里谈到培养年轻人时,提到了北川。与会其他领导都对这个年轻人印象深刻,纷纷表示这个小伙子值得重点关注。

“既然大家都认为他值得重点关注,那我就重点关注他一、两年。不过话说在前头,这小伙子是我最先看上,你们可别打他主意、捷足先登,有个位置蛮适合他……!”

这个领导的这段话,对北川后来的人生轨迹巨大改变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多年后,知道了这件事的北川百感交集,不知道怎么形容当时自己的心情。但是最后他还是心怀感激——现在的一切都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表彰大会后,趁着元旦三天假期,和田陪着北川在武汉三镇穿街走巷好好玩了三天。

大学时代,每年寒暑假特别是暑假,和田都会在武汉等着从BJ放假回家的北川。两人在武汉玩上一两天后才回荆州。

这次两人把当时一起玩过的地方重新走了一遍。看着身边的北川,十几年来,从少年到青年,一直陪伴到现在,和田感到幸福而甜蜜。回想起那些年暑假,两人在武汉街头闲逛的点点滴滴,和田又觉得有点忧伤和失落,因为那些无忧无虑单纯的假期再也不会有了,踏入社会后,应付的人和事太多、太复杂……

牵着北川的手,和田百感交集。有几她次鼻子发酸、眼睛**。为了不让北川看到自己情绪变化,她多次转过头去,假装看远处的街景。

第三天下午,离别的时刻终于来临。在北川发动汽车的一刹那,和田拉开驾驶室的车门,抱住北川。突如其来地,她有种感觉:北川回荆州就是永远地离开了她!

想到这里,她流泪了!

虽然到团省委工作是自己努力得到的结果,可真到了一个人在这个城市重新开始的时候,和田感到了孤单。

和任何人一样,她也需要陪伴!

可这男孩子现在要走了,离开她了!

“北川,早点来武汉陪我!”和田仰起头对北川说。

看着怀里流泪的和田,北川原先对自己调到武汉陪伴她的犹豫不决在这一刻改变了:

“我不会离开你的,和田!我会尽最大努力配合工作调动,早点来武汉陪你。等我!”

今天是江汉平原三月里难得的好天气。阳光灿烂,天气暖和。从宫总办公室走出来的长春,心情很好。

出来后,他直接去自己的修理厂。在修理厂的办公室,长春告诉弟弟,自己被单位安排到南方去学习两年,以后这两年,店里的事就全靠他操心了。

长春和弟弟聊了很久。其实,两兄弟聊的还是原来聊过的一些话:在服务态度上要热情,在修理技术上要精益求精。

在长春走出修理厂大门时,弟弟对他说:

“哥哥,我晓得,不论我们两个谁出去了,只要另一个人能守着这个修理店,出去的人心里就不慌,他至少还有回修理店这最后一条退路;我们一大家也还有一个依靠!放心,我会把它弄得蛮好!”

长春欲言又止,拍拍弟弟肩膀,转身离开。

吃完晚饭,妻子开始给长春收拾衣物。长春对妻子说,带两套换洗衣服就行了,以后差什么,在当地买;他去李浩倡那里坐坐就回来。

在去“北岸”的路上,长春给北川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好一会也没接通,长春挂断电话,他知道这个时候北川肯定在忙什么,或者不方便接电话。

到“北岸”,长春看到李浩倡正端着盘子往二楼送餐。开业两年多来,这是长春第一次看到他在自己的店里忙碌。

半小时后,李浩倡走进卡座一号。

“吃什么?”

“吃过了。还忙不忙?”长春回答。

“有事?”浩倡问。

“江边走走?”长春说。

“好!”

穿过广场,两人走上江堤。顺着江堤向西走的过程中,长春把要出去学习的事告诉了李浩倡。在说这件事的时候,长春的语气有点兴奋。

李浩倡知道,长春热爱大型制造业工厂的工作,领导一家企业源源不断生产出大家需要的产品,一直是他的理想。这个理想也只有他自己和少数几个人知道。

“学习什么?技术还是管理……”

“什么都学。重点关注管理。宫总说我回来后,进日化公司管理层。在他的计划里,我是公司第二梯队重点培养的对象……”

“不错啊,那你出去要学点真本事回来!”

长春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所以今天告诉你。”

“其他人知道吗?”

“北川没接电话。”

暮霭四起,前面万寿宝塔的身影模糊起来。不一会,远远近近的路灯陆续亮了;长江大桥上的灯光,像一条明亮的光带,横贯大江,把江南江北连接起来。

“明天几点的车?在哪个车站出发?送送你。”

“不要!”

李浩倡也不再说什么。读书社里的男生,都不喜欢送别的场面。

两人在江边坐下,不说话,静静看着江里来来往往的船只。一艘货轮在经过万寿宝塔江面的时候,拉响了汽笛。洪亮的汽笛声久久回荡在江面。

在汽笛的余音里,长春站起来,对着宽阔的江面喊道:

“出——发——!”

不论四月以何种方式来到江汉平原,李浩倡都心怀期待。

四月初的江汉平原,绿色席卷而来,铺满大地。这时节的绿,不同于其他时节的绿,它绿得气势磅礴、水润清新。这样的时节,人们都按捺不住到田野深处走走的冲动。

清明节到了。

一大早,紫琼和李浩倡忙完店里的事,开车去张居正街五号,送外婆去乡下扫墓。

可能是刚刚忙碌了一阵的原因,紫琼的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脸色露出淡淡的粉红色。

李浩倡伸手给紫琼揩去额头的汗水,情不自禁地亲了她的右脸颊一口。紫琼微微一笑,回吻了李浩倡。

车开动后,李浩倡看着身边的紫琼,回想到三年前。

那年四月,他根本没想到,回来会遇到紫琼,更没想到会和她结婚。

先前,在李浩倡心里,紫琼是他时常惦记的恋人;现在,紫琼是和外婆、安歌一样的亲人。这就是一年婚姻生活后李浩倡对自己和紫琼关系的重新认识和界定。

在一年的婚姻生活里,紫琼也深深感受到了李浩倡作为一个丈夫对她的疼爱,这让她感到幸福。老实说,李浩倡对她的疼爱在很多时候表现得很直白和不加克制。一开始紫琼有点抵触,后来才慢慢习惯。

在一九九六年前,紫琼不知道一个男人会让自己这么幸福;也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喜欢一个男人并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现在,李浩倡回家,偶尔忘记给她一个拥抱,她会跳起来吊到李浩倡的脖子上去亲吻李浩倡。

两人早习惯随时随地表达对对方的欣赏和爱。

进屋和外婆说会话后,李浩倡和紫琼把遮阳伞、轮椅、画板、颜料和中午的吃喝放进后备箱。收拾妥当,李浩倡抱起把外婆,把她放到后座。紫琼坐到外婆边上,陪她聊天。

从进屋到把外婆抱到后座上,这短短几分钟里,李浩倡和紫琼两人间的对话、肢体动作到眼神交流,都被外婆听在耳里看在眼里。

弥漫在这两个孩子之间的,是浓浓的爱意和幸福感,和他们刚刚结婚时相比,丝毫没有减退。不论是做什么,这两个孩子都在一起,没分开过。

看来,也没什么能分开这两个孩子!

我的两个小透明人!外婆在心里轻轻叫了一声。

车平稳而快速地在熟悉的乡间公路路上飞驰。看着公路两边高大的白杨树飞速后移,童年、少年时代,清明随外婆去乡下祭祖的记忆又涌上脑海。

即使坐车到了外婆父母老家的那个小镇,到外婆家祖坟也还有十几里路。多年前,那段路全靠步行。在李浩倡童年的记忆里,那是段欢乐又痛苦的路。

走出小镇,踏上乡间公路,扑面而来的是广阔的田野。在田野里寻觅追逐虫子和野兔、无拘无束地奔跑,是快乐;下午回家,疯玩半天后精力耗尽还要走十几里路是痛苦的。

李浩倡曾经画过一幅名叫《四月》的油画,画面是绿油油广阔的田野,田野里是一条通向远方的乡间公路,一个老年妇女牵着一个歪着身子男孩的手,正走向画面深处。

那个老年妇女是外婆,那个男孩就是他自己。在回程的路上,李浩倡早就精疲力尽,走路已是摇摇晃晃。

高中毕业后,到乡下扫墓,几乎都是李浩倡去。外婆年纪越来越大,李浩倡不想让她累着。偶尔,他会带着安歌去。有时李浩倡骑摩托车压弯,后座安歌的惊叫声,随四月的春风,在广阔的田野传得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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