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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朝看小说 > 天选微光 > 第3章 魂归来兮

第3章 魂归来兮 (第2/2页)

“不必太过忧伤,即是有缘,就总有相见的一天。”老者手指轻点,那珠子竟从少年手中浮了出来,兀自悬在空中转动。

只见老者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随着法印的逐渐成形,珠体也越发明亮,最后成了个光彩夺目的琉璃太阳,一道明亮的光线自珠体蔓延而上,划破重重壁垒,射向虚空不知何处的所在。

少年紧咬了嘴唇,双手紧握成拳头,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喊出声来。他是多想恳求师父让铃铛多留几天,以作话别,可又怕自己出言打扰,乱了法诀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等到老者最后一句法诀诵出,珠子忽然爆射出刺目的白光,一闪过后重归黑暗。在那道使人不能视物的白光中,少年似乎听到低吟的呼唤,只是声音转瞬而逝,并不真切,低头再看那珠子,已经变回最初的模样,晶莹剔透,没了云雾缭绕,也没了生灵之气。

“好了,她只是从来处来,回来出去,并不是坏事。”老者深吸口气,略有些疲惫的放下手,原本虚幻的身躯,更加透明几分。

“我知道,只是有些不舍,还得谢谢老师助他一臂之力。”少年伸手,接过已经空无一物的珠子,只觉得心里也变得空荡荡。

舒宁睡了长长的一觉,然后如同每个晨起的早上,在困倦和慵懒中清醒过来,眼睑是干涩的,头脑是愚钝的,望着眼前的雪白的吊顶,呆愣出神。

是她记忆出了差错吗,为什么总觉得今天的吊顶有些与众不同。既不是学校宿舍的乳胶,也不是家中的壁纸,颜色不深不浅,涂抹不凹不凸,典型的粗制滥造,可是,除了宿舍和家,她还能在哪儿睡着?总不会是躺在了学校的长凳上吧。

脖颈僵硬,她用尽力气才使它转动一二,入目的并不是想象中的桌椅板凳,反倒是与房顶如出一辙的白,不远处一缕夕阳的余晖,穿过玻璃窗投下斑驳的殷红,算是这白色世界中唯一的点缀。

左面是窗户和一张小桌,右面是一排正滴答作响的仪器设备,而正对面的墙上,壁挂的液晶电视正在播放天气预报。舒宁皱眉,这情形,怎么看都有点像是医院,可自己怎么会住进医院呢?

绞尽脑汁思索良久,忽然一些细碎的片段出现在眼前,那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猛烈的撞击和破碎的声响,然后旋转跳跃之间,无数雪花在身边起舞,有些文艺又有些破败。

是了,她贪图顺风车的便利,却未曾想遭遇史上最不靠谱的司机,罔顾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硬扛着身体不适上演速度与激情,最后不负众望的车祸当场。

舒宁不禁苦笑,她这是用绳命去证明墨菲定理呀!算不算工伤?能不能给颁个科学献身奖什么的?算了,天马行空暂且放在一边,还是看看自己损伤成什么样子比较靠谱。

如今全身上下,只有眼睛和脖子还算灵光,而后者,还是刚才不懈努力的结果。其他的胳膊腿儿,无一不是僵硬疲乏,想要挪动分毫,都要用尽全身力气,但所幸都应该齐全,没什么缺斤少两,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勉强压下心中的慌乱,舒宁思量片刻,见始终没有医护过来搭理自己,便觉得应该主动召唤。可奈何呼叫器远在床头右侧的墙上,嗓子又沙哑无力喊不出声响,实在无计可施,只能继续装死,期待着什么时候查房,能发现自己的情况,总不会将自己扔趟在这里,就没人理睬了吧。

而她这一躺,真就从日暮西沉躺到华灯初上,再躺到房间里漆黑一片,躺倒最后,整个世界似乎就只剩下闪烁的电视,播放着皇后娘娘和嫔妃们的勾心斗角,也没有半个人前来巡查。

她忐忑了,深夜,医院,寂静,无人,所有恐怖元素汇聚到一起,以她的脑洞,分分钟就能脑补出一部恐怖小说,惊悚异常。

此情此景,由不得让人悲从中来,电视剧果然都是骗人的,说好重伤苏醒,亲朋环绕喜极而泣呢?说好的医护相拥弹冠相庆呢?怎么轮到她车祸醒来,一切就都变成了简装版,还是个黯淡简装版,不忿呀!

兀自难过中,灯光昏暗的走廊终于有了响动,一声一声由远及近,正是个拖沓的脚步声,声声回响,在寂静的夜里属实有几分惊悚的色彩。舒宁打了个寒战,白日里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的盼着有人来,可这会儿夜黑风高,忽然出现个声音,还真有些毛骨悚然。打开的脑洞一百二十倍高速旋转,各种浮想联翩,好一派群魔乱舞的景象。

且说这一夜,当值的小护士是个新入的实习生,已经连续工作十四个小时,身心俱疲。其实,对护士而言,区区十四个小时不过家常便饭,连轴转上两天两夜的情形,也不是没有过,只是今夜略有些不同。需知她晚上本不当值,交班后便与闺蜜几人,找了个格调不错的酒馆,小酌几杯。谁知酒酣人未眠之际,同事忽然来电,说感冒发烧十分不适,想请她替上一班。

饮酒当时,本是医护大忌,可奈何她素来是个不懂的拒绝的主,婉言推辞的话才说了一半,同事一顶,又怯生生的应承下来。挂断电话,她又气又恼,有对同事的,但更多是对自己。

索性时间尚早,宴席方开酒未下肚几杯,风尘仆仆的小护士赶回医院,本着轻伤不下火线,微醺不误就诊的工作原则,手脚麻利的处理好几间重点看护病房的事物,待到松懈之时,才觉的酒劲上涌,困倦到不行。想着后面几间素来无事,晚查片刻也无妨,就偷懒去到护士站小憩。谁知,这一憩就是几个小时的光景,一觉醒来,夜幕已经深沉。

小护士默默念了声抱歉,捧着记录本迅速行动,沿着走廊逐个房间探看,行至最后一间,透过玻璃就见红蓝光芒交错,隐约传来冰冷奸佞的笑声。

“又忘关电视,这家属也真是的!”小护士皱眉嘟囔几句,这间病房前段时间住进了深度昏迷的患者,没什么危险,但看情形也很难醒来,只能维持性治疗,所以日常查房也不过是记录下数据而已。她推门而入,也并不开灯,就着走廊里的光线,驾轻就熟的关掉电视,在记事本上抄录几组数据,嗯,一切如常,随即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刚才床上那亮晶晶的东西是什么?小护士略一迟疑,回头往床上一扫,好嘛,月光映照下,一双雪亮雪亮的眸子,正一动不动,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啊!”小护士吓的倒退一步,壮着胆子仔细看去,才发现是病人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你……你醒了?”小护士颤巍巍的问。

舒宁无语的翻了翻白眼,心中默默吐槽,这位护士小姐,您查房不及时也就算了,您这一身酒气也算了,可这看到病人就惊叫的习惯是从何而来?咱能有点职业操守不?

“嗯……”舒宁沙哑着嗓子,勉强出声。

“这,这怎么可能……”小护士满脸难以置信,退到门口反复确认房间号和手中的数据,最后再次惊呼一声,呼嚎着迅速向护士站跑去,“王大夫,902房间的病人醒了!”

一小时后,舒宁总算享受到迟来的关怀,亲朋簇拥,医护环绕。她的父母兄长喜极而泣,漫长的黑夜走到尽头,总算得见曙光,一家人甭提有多开心了。只是,笑语欢声之中,舒宁却敏锐的觉察到主治医生的不在状态,他初见自己醒来的模样,比那小护士实在好不了多少,甚至直到现在,脸上还带着三分迷茫,似乎连他都不敢相信病患能够醒来。虽然这迟疑的情绪被掩藏的很好,甚至瞒过了近在咫尺的病患家属。

“大夫,我身体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舒宁哑着嗓子,脸上勉强扯出一个笑模样,请原谅她笑的不甚真诚,属实是肌肉僵硬,到现在也没松弛下来。

主治略微一顿,旋即和蔼温和的说:“不用担心,你能醒来,就证明病情好转,其他具体状况,明天详细检查过后我们再看。”

舒宁颔首,虽然心中还有些疑虑,但此时此刻,却不是最好的询问时间,家人精损神耗,便是有天大的问题,也该以后慢慢探讨。

待到月上重楼,在舒宁的不断劝说下,父母兄长总算大小陪护的念想归家离去,病房里也终于恢复了一丝静谧,而舒宁,也总算有时间细细思索自己的事情。

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来也简单,通过与医生家人的交流,基本已经梳理清楚。无非是刘卓驾驶途中突发急症,车辆失控引发车祸,自己比较悲催,黄粱一梦竟是大半个月的光景,倒也难怪身体虚弱,不堪一动。至于细节,此刻时间上早,正是与小护士促膝长谈的好时机。

“醉酒”当值的护士姐姐应铃而来,经过这一番波折,原本微醺的酒意已经尽消,想着若不是舒宁可以含糊了自己苏醒的时间,失职的责罚肯定是跑不掉,因此心中十二分的感激,化作言语,便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话说当日,刘卓因身体不适误闯红灯,可巧小货自山坡横冲而下,当场轰轰烈烈的揉作一团,舒宁因为坐在副驾,且又处在两车碰撞的接触点,不可避免的损伤惨重。

一来是碰撞和旋转导致她身体各部位不同程度的擦伤、骨裂,多处脏器受损,虽没有构成致命伤,但形势也是危急;二来就要归功于前挡板上那美轮美奂的水晶摆件,气囊弹出的瞬间,如同炮弹一样击在了舒宁头上,由此导致颅骨骨折,颅内严重出血。

内忧外患之间,等到舒宁送至医院,格拉斯哥昏迷指数(GCS)评分已经跌到4,生理、病理反射均提示脑皮层功能损害严重,抢救后存在植物人风险。

舒宁病情之重超乎众人想想,辗转几家医院都得出个苏醒概率极低的判断。似乎为了印证这样的判断,十几日下来,她果真毫无动静,做标准的植物状,也正因如此,一干医护在见到她醒后,才会纷纷露出匪夷所思的模样。

而相较于舒宁病情的危重,小货司机和刘卓的情况就要好很多。其中,小货司机双腿被卡在座位中间,破拆后虽说血肉模糊,但毕竟没有伤到筋骨,修养段时间便可痊愈。而刘卓更是幸运,一番碰撞之后身上竟然都不过皮外伤,住院没有两天就被赶了出去,唯一奇怪是,入院当时他突发急性贫血,也正因如此才在驾驶途中产生类似疲劳驾驶的恍惚,而这种程度的贫血一般都是由大出血造成,可他内外皆好,出血原因和出血点一时竟然找寻不到,成了谜题。

了解了事情始末,舒宁不禁长叹一声,自己不过一觉的时间,可却昏迷了二十几日,真不知道这段时间,父母兄长过的怎样煎熬,思及此处,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有害家人担忧的自责。

而对于那个罪魁祸首刘卓,如果说心中没有怨念,那是不可能的,但说恨,倒也不至于。据小护士供述,自她车祸至今,刘卓一家人几乎日日来医院报到,医疗费用二话不说的全都垫付,虽说自己要是人没了,再多的忏悔和歉意都是枉然,但终究,刘卓并非有意为之,能有如此悔过之心,自己似乎也该释怀。

舒宁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原本她还以为那厮是酒后驾驶,如今确认是疾病导致,心中就很是无力。这事故的发生,环环相扣,任何一个环节稍作变动,自己都不至于沦落至此,真要追究起来,那大西洋上扇动翅膀的蝴蝶,怕也难辞其咎,或许这就是所谓,时也命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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