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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人间若寄憔悴有时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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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念看着这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想,陆鸣生得这么憨,师兄要付很大的责任。

好好一小孩, 说不定早就被扇傻了。

她跟君朝『露』身, 看着单薄少年一手抱住小孩, 一手拄着拐杖,灵活地跳过山石,一路跋山涉水,前往淮水陆家。

小时候的陆鸣无是哭声还是笑声都很大,时不时扯嗓子大叫。

江念听得直『揉』眉,觉得这徒弟不愧『性』命里带个“鸣”字,从小就很吵。难怪君朝『露』看见就想捅, 她也想捅了。

小陆鸣很难伺候, 所幸生得瓷实,经得折腾。马上就要赶到淮水,君朝『露』拄着拐杖, 松了口气,瘫坐地上。

小陆鸣:“呜哇哇哇!”

君朝『露』认命叹口气, 熟练地从包裹拿出破棉布, 皱眉给换了『尿』布。带小孩让烦躁, 当男妈妈更让烦躁,将脏了『尿』布丢到一旁, 把小孩身子翻过面,一巴掌拍屁.股上。

“哭什么哭?不许哭!”

小陆鸣:“呜呜呜哇哇哇!”

君朝『露』嫌弃极了, 拿出两团棉花塞耳朵里,恶狠狠地说:“你吵我这么久,这个仇我先记住了!迟早有一天, 我要千倍百倍还回来!”

江念:好,睚眦必报!不愧是我魔宗的!

小陆鸣:“呜呜呜哇哇哇!”

君朝『露』擦掉脸上的泪,又骂:“哭,有什么好哭的,这辈子我马上要十七岁了,我都没哭呢。”

都快死了,还不知自己这次死得会有惨,都没哭!

正恶狠狠威胁之际,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笑,扭过头,见小巷子里倚着个拿竹笛的少女。少女见回头,脸上红了红,低头羞欲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笑:“哪有你这样带孩子的?”

君朝『露』神『色』无奈。

春寒料峭,少年衣衫单薄,坐冰冷的春风,垂头逗弄小孩。

低着脸,凤眼上挑,容『色』俊美,破布粗衫也掩不住通身的矜贵气。许路频频回首,却看见身侧拐杖时,『露』出惋惜的神『色』。

这些君朝『露』自然是不意的。

冻得脸『色』苍白,仰头望着云霞舒卷,看了许久,抱小陆鸣,慢慢往陆家走。

江念想,这场认亲,估计会出点麻烦。

从看到那个大腹便便的『妇』,她便知这只是仙君下凡,惹下的一场风.流债罢了。这些有灵根的仙君,日会迎娶同样出身高贵,能够修炼的女子,生下有灵根的子嗣,作为血脉的延续。

而陆鸣的出生,只是陆家少爷接任家主前,去凡间放松时的一次意外。

这时男已经成为陆家家主,刚迎娶另外一位仙门的女仙君,定不希望这个意外再出现,破坏的名声与姻缘。

但君朝『露』并不知这些,襁褓咿咿呀呀的小孩也不知这些。

陆家是仙门世家,宅院气派,占了一大条街。一『色』白墙黑瓦,隐隐能见里面的飞阁流丹。

“砰、砰”。

拐杖杵青石板光滑的地上,声音清脆。

少年抱着小孩,一瘸一拐慢慢走,忽然,停了下来,像是看见什么不思议的美景,微微睁大眼睛。

一枝早开的桃花横斜,从家墙垣探出,开的头顶。桃花粉泛白,稀稀疏疏几朵,早春的寒气颤巍巍发抖。冰冷的空气传来清甜的香味,丝丝缕缕,缠的身上。

君朝『露』恍惚笑了一下,身子微微倾斜,靠拐杖上,努力直身体,伸手折下那枝桃花。把桃花枝放陆鸣的襁褓间,『摸』了『摸』小孩冻得通红的脸。

陆鸣小时候很爱笑,笑来杏眼弯,粉.嫩爱。

这时小孩抓住桃花枝,又弯着眼笑来。

君朝『露』:“小陆鸣,等你长到十八岁,帮我看看朝霞,春天的桃花、海棠,夏天的荷香明月,秋天的金菊桂花,还有雪里的梅花,这些都是很好看的美景,你要看看呀。”

“我是没有那个福气了。”惆怅地捏了捏小孩的脸,“笑什么笑,我都要分别了,哭一下。”

小孩被捏痛,嚎了两声,伸出粉.嫩的小拳头,像是想与打架。

君朝『露』抱着小孩,像是抱住软嫩的一团春意。陆鸣体温炽热,透过襁褓传到身上。的眼神变得很柔软,踌躇片刻,折身走到一家衣料店,用身上剩下的钱,给小孩买了一匹锦帛。锦帛制成襁褓布,包住粉雕玉琢的小孩,让颇有几分小少爷的模样。

君朝『露』忍不住莞尔,戳了戳小孩的脸。

走过桥头,听见说书说故事,一只蜉蝣与一只鹏鸟成为好友,然而蜉蝣朝生暮死,鹏鸟寿数亿万,它追求的永恒,只是鹏鸟眼的刹那。

但蜉蝣一点都不悲戚,高声唱:“我为朝『露』,君为鲲鹏,幸得相逢,共酒一樽。”

少年低头看着怀的小孩,对上湿润黑亮的杏眼,忽然释然笑了。

快要到十七岁,快要死了,但至少这个孩子,还会有锦绣的前程。

幸得相逢,共酒一樽,有这一段浅淡的缘分,扶持走过一程,已经很好了。

像是想明白什么,眼里再次腾光亮,满怀希望叩响了陆家的门。

“砰、砰、砰。”

少年甚至没有能够见到陆家家主。

管家挡面前,一众家仆拦路。

“家主的儿子?呸,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也敢来陆家骗?”

那时君朝『露』还只是个凡,年少无力,又瘸了一条腿,无力抵抗这些有修为的仙家仆。带尖刺的鞭子打少年单薄的背,鲜血马上涌出来,染红衣衫。

被毒打一顿,丢出陆家的门,仓皇如丧家之犬。

“只要让家主来看一看就知了,”大声说:“你不是仙家吗?是不是你的血脉,不是一验便知吗?”

管家拢着双袖,居高临下望着,冷笑:“小乞丐,我说不是,就不是。”

君朝『露』定定看着,凄然笑出来,低声:“原来仙家,也这么脏。”

并非驽钝之,只是还抱着一线微薄的希望,接受『妇』的委托,也未曾不抱有点私——想求仙门之施法,解除身上世世轮回的诅咒。

原来,仙门的也是这幅样子。

君朝『露』门口转身离去时,一架灵兽驾驭的车从陆家飞出。抱着孤注一掷的态去拦车,却听见车内有两对。

一个女问:“怎么回事?”

另外一个男说:“只是乞丐来乞讨罢了。”

“是吗?那打发点钱给吧。”

几块碎银落的脚下。

车撵远去,消失天边。

管家眯着眼,面容阴鸷狠毒:“家主与夫琴瑟和鸣,哪里轮得到你这里作『乱』?”

君朝『露』抱住小孩,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低头看了眼碎银,慢慢俯下身,捡碎银。

手背一阵剧痛,一只脚踩的手上。咬紧牙,咽下喉咙里的血。

管家踩住的手,还用力地上碾了碾,等少年手掌被碎石磨得全是血,肯抬脚,冷笑:“小小年纪不学好,敢来陆家骗?”轻描淡写地将碎银踢开,嘱咐旁边几个家仆,“打断的另外一条腿吧,让长长教训。”

……

少年被丢了黑暗的小巷。

下了一场雨,巷积一尺厚的污水。

望着天空,凤眸没有光彩。小陆鸣耳畔哇哇啼哭,大抵是饿了。

“别哭了。”

君朝『露』低声说,鲜血从伤口漫出,染红身下的污水。

又想某一世的惨死,同样是被毒打一通,扔进黑臭的污水,又疼、又冷、血腥气与腐败的气味混合一,变成令作呕的臭味。

江念站一旁,尝试伸手拂去少年脸上的雨珠。

旁边婴孩还呜哇啼哭。

江念『揉』『揉』发疼的额头,眼底猩红,要不是陆家早就被陆鸣一把火烧没,她都想冲到淮水把给撕了。

刚陆家急着推脱关系,没有正眼看过陆鸣,若仔细用灵气探测,很快就能发现陆鸣生来就是仙胎,资质好得不行。

所……日发现此事,便想拿走的仙根,换给陆家真正的少爷。

陆鸣和她说此事时,脸『色』很平静,轻描淡写一句:“太疼了,我就把都杀了。师尊知,我最怕疼。”

江念慢慢闭上眼睛,长睫簌簌颤抖,好一会,重新站直。

“别哭了。”少年捂着脑袋,脸『色』惨白如纸,婴儿的啼哭像是尖针,扎进的脑袋里。头疼欲裂,喃喃:“别哭了……”

撑身体,朝陆鸣大喊:“别哭了!不是让你别哭了吗!”

“哭!”双目猩红,声音尖锐:“哭有什么用?!”

“哭有什么用?你娘死了,你爹不认你,谁会疼你!”少年撑着地面,血肉模糊的双手浸黑水,浑身发颤,长发湿漉漉搭瘦弱的肩膀上,身体压成不胜重负的幅度。

“我也要死了。”无力地靠着墙,受到体温随着血『液』的流失一点点冷下来,粗布衫黏糊糊粘身上,双.腿血肉绽开,一点知觉也没有了。

污水浸透小孩的襁褓,刚特意从衣料店买的锦缎被染得脏兮兮的,桃花早就掉没了,花枝光秃秃『插』衣襟,显得很滑稽。

君朝『露』肩膀颤抖,捂着脸,低声呢喃:“你怎么比我的命还坏,没有长大就要死了。别哭……没有会疼我。”

江念抬手,手掌从少年脸上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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