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3 日 (第2/2页)

    他想甩开神父，但是又隐隐觉得那样招致的后果或许会更恶劣，所以他定了定神，尽量以平和的语气询问道：“怎么回事？”

    神父把自己的手腕抬到他面前，“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黑斑……”

    ——那手腕上并没有任何痕迹。

    医生越过他，和首领对视了一眼，安慰道：“不，你自己仔细看看，上面什么也没有，不是吗？你可能只是有点精神紧张。”

    “不——！”神父却像是被切断了最后的希望一样，他放开了医生大声吼道：“不！我看到了！我不想死啊！”

    “你不会死的，你应该知道，就算是黑斑也不会让每个人都死亡。”

    “那有什么不一样——！？”

    神父笑了笑，但那笑容却让人觉得十分别扭，他放缓了语气，轻轻地说道：“那有什么不一样？是死掉还是变成魔鬼？……已经够了，每个人都把我当成心情垃圾桶，但我有什么事又要对谁说呢？……谁都不会听我说，谁都不会相信我，所以，已经够了……这样的日子，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这里是地狱，神已经放弃我了，是的，这里是地狱……啊————————！！！”

    “——鹰眼，制住他！”首领的声音瞬间盖住了神父的叫声。

    “不要看。”燕子突然用手蒙住了楼心睿的双眼。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她却可以听到神父的大叫突然停止。

    楼心睿咽了一口口水，轻轻的用右手抓住了燕子蒙住她眼睛的手，并没有很大的力气就把那只手移了下来。

    神父已经倒在了地上，他的脖子被切开了，流出很多血，一起被切断的还有气管，他并没有马上死去，而是一抽一抽的，气管里还有血沫溅射出来。

    鹰眼半跪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根白色的长条状物体，形状很像一把刀子，上面沾满了鲜红的血。

    严格说起来，楼心睿从各种传媒上也并不是没见过鲜血四溅的场面，但这却是她第一次亲眼所见。

    虽然并不信教，但即使是她也知道，信徒是不能自杀的——更何况是神职人员。

    “他没救了，”燕子干巴巴地说着，显然她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我们现在的医疗条件根本没法为他止血。”

    楼心睿握紧了一侧的树枝。

    虽然醒来之后她已经知道失去了很多东西，但因为受到燕子的关照，一直以来至少她是吃住不愁的，但她现在却突然感觉到了，失去了科技文明的人类……很脆弱。

    那样的伤势虽然看起来恐怖，但在以前想要治好并不算太困难。

    ——不过现在，他们却只能看着他死。

    楼心睿看着神父气管里喷出的血沫一点点减少，渐渐地，他似乎被血堵住了喉咙，只能一下下地抽搐，最后再也无法动弹。

    亲眼看着一个人死掉的感觉，非常难受，胸口好像被什么闷住了一样，只有心脏在以极快的速度跳动。

    *

    这天夜里，楼心睿做了一个梦。

    她和燕子在房间里休息，首领进来找她们，让她们跟着他走。

    燕子当然不会反对，楼心睿也跟在他们身后，走上了一座很高的大楼。

    如果她还清醒着，当然会质疑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还有着代表文明的建筑，但这是在梦里，她毫不怀疑地跟着他们走上最顶楼。

    他们翻过栏杆，首领带着走在一条很窄的路上，两侧没有任何遮蔽，底下就是几十米的高度，她只能小心地用手抓住天花板上用来装饰的绳子，借以来保持平衡。

    他们走出几米，就在另一边看到了神父——他快乐地笑着，双手抓着绳子，脚踩着绳结，就像是在荡秋千一样在空中荡着。

    这种绳子还没用拇指一半的粗，看上去如果太用力就会扯坏。

    领着她们走在小路上的首领当然是第一个看到的，他看上去很着急，大声叫道：“不要用绳子玩，你会掉下……”

    话还没说完，神父双手抓着的绳子已经发出一声断裂的声音，他头向下倒栽了下去。

    楼心睿的心漏跳了一拍，但幸运的是，神父双脚被绳结挂住了，并没有立刻掉去，他似乎这时才感到害怕，大声叫了起来。

    “啊—————————————————！！！”

    神父一边叫一边挣扎，他似乎用尽力气想折身抓住缠住双脚还没断开的绳子，但楼心睿看得清清楚楚，这反而让他的脚渐渐滑出挂住他的绳结。

    她想去救他，但她自己现在也处在空中——她突然产生了强烈的恐惧感，如果双手抓着的绳子也像神父那样断裂，那样她就完了！

    不要再动了！

    她想这样叫，但叫不出来，神父的双脚终于还是滑出了绳结，他带着那样的大叫一头栽了下去。

    ……然后，她就从梦魇中醒来了。

    天际刚刚产生一点微光，燕子还在一边睡着，清晨特有的凉意让她打了一个哆嗦。

    神父的叫声好像还萦绕在她耳间，彻底扫去了她的睡意。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面临死亡的叫声，男人和女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没有那么尖利和高昂，都会让人听了忍不住害怕和一阵寒意。

    但最让她害怕的，却是那一声大叫突然戛然而止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完毕，开张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