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四章 狩猎（二） (第2/2页)

这种情况下，森内之助萌生退意。他个人的荣辱倒是其次，主要还是担心手下那些精挑细选出来的帝国精英。他们还没成才，不能白白挥霍于此。

可是，现在想退已经不是那么容易了，刚才那幕小插曲彻底打开了赵子午思绪。军座说过，要想压制狙击手要么同样用狙击手来制衡，要么实施远距火力覆盖。尽管日军人手一把狙击步枪，在狙击业务上也略胜一筹，但他们人数不多，又孤军深入，没有其他兵种的配合。反观赵子午这边，他手头上可动用的资源可海了去了。

于是，他叫来了迫击炮，不多，只有区区四门，可弹药管够。目标区域太大，火力覆盖有些困难，但对可疑目标实施挨个点名还是能做到的。更何况咱还有好几挺马克沁呢！这玩意儿有效射程达2000米，使用超越射击法，弹丸在4000米开外仍具有不俗的杀伤力。试想，子弹如冰雹一般从天而降，噼里啪啦的，这种情况下狗日的如果想继续猫着，那就让他猫着吧！

“嗵！嗵！嗵！～”“嚓！嚓！嚓！”

乍听到迫击炮和重机枪的声音，森内之助就暗道要遭！他实在没想到支那人会用这招，这可要了命了！得不到任何形式的火力支援这也就罢了，却只能被动挨打，你说气人不气人？他们手中九七式狙击步枪，有效射程只有700米，对于超过1000米开外的目标进行打击，难度不是一般的大。更何况这样的狙击环境下，谁能安心瞄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一发炮弹或数不清的子弹砸在你头上。如此，森内之助没敢耽搁，立即下令撤退。

可是撤退是你说撤就能撤的吗？只要一动就会暴露，不仅要面临我军狙击手的精准射击，更有重机枪铺天盖地的大范围打击，还时不时的来上一炮，在这样的联合绞杀下，想不死也难呐！纵然是九死一生，那也好过在这儿趴着等死吧？

一声令下：撤！原本还不显山不露水的低矮灌木丛，一下子蹿出上百人，对于这些主动暴露的小鬼子，我军士兵可不会手下留情。先前害了咱那么多人，现在是时候该还的了。“轰！轰！轰！～”枪炮声不绝于耳，小鬼子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但还是有一些鬼子成功突了出去，但毕竟是少数。

“穷寇莫追！”虽然赵子午也很想撵着踢狗日的屁股，让他们也好好感受一回，但一来自身伤亡不小，二来他担心鬼子会有后手，于是便放弃了追击。

见没有追兵赶来，一口气跑出好几里的森内之助才有了难得的喘息之机。逃出生天固然值得庆幸，但回头再看？他的心瞬间被掰得稀碎！他森内特遣队一共两百多人，可现在只剩五十几人，战损超过了七成。可以说，森内特遣队这一大本营为对付一〇一军而专门特设的新军，还没等与一〇一军交手，接受实战检验就已经丧失战斗力了，这让他如何向彬山元阁下交代？

森内之助拔出手枪，心想干脆饮弹自尽算了，反正他也已经没有脸活在这世上，但却被部下极力制止了。

“中佐阁下！此番作战失利并非阁下之过。我们在支那人数千大军的包围之下，不仅挫败其攻势，还大量杀伤敌军。虽自身伤亡惨重，但实在是寡不敌众啊！”

寡不敌众？这是一个不错的理由！顺着这条思路，森内之助已经想好了对策。他将部下聚在一起，有些悲怆的说道：“诸君！我森内特遣队已经到了最危机的关头，初战就失利，伤亡惨重，大本营恐怕不会允许这样一支华而不实的部队继续占据最优秀的资源的。”

森内之助说完，队员们全都沉默不语。说实话，他们舍不得特遣队。他们虽然都是各自部队的精英，但与特遣队相比，无论是待遇还是受重视程度都不可同日而语。最关键的是，在原部队没有那种击杀敌人带来的骄傲及满足感。

唉！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吗？难道真的要收拾行囊回去继续作一名普通士兵？不！绝不！他们心中不甘！一个士兵站出来说道：

“阁下！我们遭受支那军优势兵力的围攻，在兵力处于巨大劣势的情况下，不仅挫败其阴谋，还对其造成重大伤亡，难道这些大本营都不应该考虑吗？更何况，作战失利是我们的过错吗？要不是秦雅尚阁下将我们独自丢在这里，我们怎么会这么狼狈？”

自始至终所有人都对他们轻敌冒进、孤军深入莫讳如深，只字不提，反倒对秦雅尚的不满到了极点。本来在上下级关系极为严格的日军之中，以下犯上就已经罪不可赦了，而将责任都推到上级身上更是胆大包天。但这种情况下，为了自身利益，他们都选择了默许。更何况，秦雅尚确实有不对之处，只要大家统一口径，就算大本营追查下来，这个锅他也背定了。

……

人说一个人要是倒霉起来，用屋漏偏逢连夜雨来形容最为恰当，而秦雅尚此时正是如此境地。

援军迟迟不能抵达，备受煎熬的鹫津鈆平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向方面军询问，但得到的结果却令人愤怒之余，又倍感失望。第十四师团还被阻在新乡，而独立第五混成旅团倒是离他们很近。但不知道秦雅尚哪根弦发神经，居然撤退了。

对于秦雅尚这个不听号令，只知道卖队友的家伙，彬山元不想再将就了，他怒不可遏的叫骂道：

“八嘎压路！秦雅尚这个混蛋！没有命令，他怎么敢自行撤退？他还有没有帝国军人的荣誉感和节操，他眼里还有没有方面军，有没有我这个司令官？这个混蛋！传令下去，立即将秦雅尚解职，我要送他上军事法庭！”

这并非是一时气话。彬山元刚刚继任华北方面军司令官，本着内部团结，以最佳状态迎接武汉会战。所以，他只是卖力拉拢，而并没有进行大规模清洗。以至于方面军上下都对他这位司令官颇为满意，但对其命令的执行度上面有意无意的打了折扣。实际上这也难怪，彬山元虽极力主张对外扩张，很对这些少壮派军官的胃口，但实际上却是旧军藩的代表，与这些在明治维新之后成长起来的的军中中坚相比，在忠于天皇的同时，更多了一份对利益的权衡。所以，无论他成为陆军大臣还是陆军大将，他都没能融入到这个圈子中。他们除了不能完全接受他，还或多或少的予以轻视。

所以，从严从重处理秦雅尚对于他在方面军中树立威信是很有必要的。更何况这次是他秦雅尚主动撞刀尖儿上的，要比那些莫须有的无名之火更站得住脚。

但是，他却忽略了一个事实。一个曾在台湾军中留下履历的帝国中将，以中将衔配旅团长职，这样的高标低配，岂不是更说明此人的不凡？也确实，台湾军素来是皇室的禁脔，一个有皇室关系的人岂是他说处置就处置的？

“阁下！还请息怒！卑职以为秦君（日本单字姓中秦姓也算是大姓）并非不顾方面军的命令，也不是要陷友军于不顾，而是事不可为之下做出的无奈抉择罢了！毕竟一〇一军太过强大，在没有第十四师团牵制下，独立第五混成旅团很容易遭受攻击。第二十一师团已经被打残，若是再损失掉一个第五独立混成旅团？大本营那里该如何交代？”

“山下奉文！你居然……？”彬山元实在没想到替秦雅尚求情开脱的会是他的参谋长山下奉文（1938年7月15上任）。正是由于寺内寿一的推荐，彬山元才会在自己刚一上任就用他替换掉了原参谋长冈部直三郎。使得他这位皇道派余孽得以摆脱二二六（皇道派年青军官发动的军事政变）的影响，成为华北方面军决策核心，从而再一次挺身军队高层。可以说，他彬山元对山下奉文有再造之恩，他就是这样报答自己的吗？

尽管彬山元已经怒不可遏，但还是强压了下来。秦雅尚违背了自己的意志，擅自撤兵，而山下奉文却为他开脱。这其中会不会有超脱个人情感方面的帮扶？秦雅尚是统制派皇权党，而山下奉文则是皇道派余脉，彬山元意识到，值此非常时期，应该确保军中团结，万不能轻启党派争斗。

最终，彬山元还是忍了，虽没有继续发作，但他作为方面军司令官的威严不容挑衅。他没好气说道：“山下君！你说的虽然在理，但这不能成为他擅自撤兵的理由，我保留最终追究权，等此战结束自有军部调查！此事就此揭过，让这个混蛋给我滚回济南来！”说完，彬山元便怒气积滞，大口喘了好长时间才得以平复。良久之后才又说道：

“诸君！今天急召大家前来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在两路援军均遭到阻滞，几无进展可言。如此情况下，徐州该如何救……？”